陈宝香张大嘴看着,就见那平时欺压织工作威作福的人鼻青脸肿地爬起来,胡乱塞给了她一百文钱。
这不还是克扣了么。
张知序更气,捂着陈宝香的右肩朝四周喊:“送他去官府,我要告他。”
四周的人面面相觑。
“愣着做什么。”他疑惑,“这样的恶棍不让官府处置,留着继续打你们吗。”
-大仙。
这回轮到陈宝香哭笑不得了:快跑吧。
-什么?
-这本就是个黑作坊,怎么可能送监工去官府,等他反应过来叫了人,挨打的就是咱们了,快跑!
张知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身子就被陈宝香控制着狂奔了出去。
“站住!”几个带着棍棒的人追了出来。
陈宝香边跑边叫救命,然而这条街偏僻得很,没有官差巡逻,也没有什么人敢出头帮忙,大家都眼睁睁看着一群壮汉追打一个小姑娘。
“那边!”张知序指挥,“往主路上跑。”
陈宝香也知道往那边得救的机会大,但她哪里跑得过那么一群人,没几步就被踹倒在地。
张知序起身还手。
若是他以前的身体,对付这些人还有一战之力,可现在是陈宝香的身体,她肩上有伤,使不出大力气动作也迟缓,没打几拳,人家的棍棒就狠砸在了她背心。
砰地一声响。
力道之大,像是要把人直接打死。
张知序闷哼,半跪下去。
“大仙,我不想死。”陈宝香撑着地面小声喃喃,“我不能死在这里。”
他听见了,扶着旁边的墙勉强站起来,忍着喉咙里的腥甜咬牙扒拉旁边墙上的竹竿和杂物。
脏兮兮的东西东倒西歪,挡住了些后头的人。张知序借机冲出巷道,勉强走了两步倒在主街的边缘。
那群人还想来拖拽。
陈宝香提起一股狠劲,大喊:“救命啊!杀人了!”
主街上的人围了过来,那群人躲在巷子口,没敢再往外出。
陈宝香倒在地上喘气,满嘴都是铁锈味。
张知序感受着她身上炸裂的疼痛,很是不敢置信。
天子脚下,律法所覆之处,怎么还能发生这样的事?
更可怕的是,周围的人不觉得奇怪,看着贼人走了就也跟着散开,就这么留她一个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。
“为什么不帮忙报官?”他不解,“按照律法,这些人都得下大牢。”
陈宝香抹着血哼笑:“大仙,你知道报官的流程么?”
“这有什么不知道的,差人去衙门说一声,他们自然就派人来了。”
“不对。”她摇头,“那是有钱人家的报官流程,放在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身上,得先找人写状纸,约莫九百文,再往衙门里递状纸,茶水费两千,再排期等升堂,最快也要等半个月。若想得个公平公正,还要贡上与被告同样多的银钱。”
张知序听得呆在了原地。
他一直觉得大盛的官府办事很快,还疑惑为什么会有百姓求告无门,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还有这样的门道。
陈宝香身上就一百文,她报不起这个官。
肩上的伤疼得像是要裂开了,背后也鼓起了一团包,硌在石板上越来越疼。张知序头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和后悔,怕她就这么死在这里。
陈宝香歇了会儿,自己爬坐了起来。
“坏了。”她摸了摸自己的背后,“成单峰骆驼了。”
难过的情绪刚涌上来就被她的话撞了个稀碎。
张知序扶额:“你还有心思拿自己取乐。”
“不乐点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。”她数了数自己手里的钱,龇牙咧嘴地起身,“还行,能吃几天饭,捱到三月初,上京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春日宴,到时候就能吃白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