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“嫂……嫂子啊！”
同事不明白宋清波为何反应这么大。
整个人都被吓到了，嘴里的烟也掉在地上。
宋清波额头上青筋暴起。
“哪个嫂子？”
同事都懵了，眨了眨眼疑惑道：“还有哪个嫂子，不就是你老婆吗，程意安啊！”
宋清波顿时拧紧眉头，朝着同事胸口，狠狠锤了他一拳。
“你瞎说什么！”
“我和程意安只是分居了，虽然三年没见，可到底还是夫妻。”
“什么忌日不忌日的，你没必要诅咒她死。”
“等会！”
同事一脸纳闷。
“当初不是你宣布的她脑死亡吗？”
“咱们医院都知道啊，江熙小姐三年前得了脑癌，需要移植脑细胞。”
“可是你后来让人通知说，不用移植脑细胞了，直接换大脑就行，成功率更高。”
“所以那天，我们几个主治医生都知道啊，是嫂子牺牲自己救了江小姐嘛。”
“这还是一桩美谈呢，大家都赞扬嫂子为人大义，以这种方式成全你和江熙……”同事每多说一句话，宋清波的脸色就惨白一分。
听到“牺牲自己”。
宋清波的身体彻底僵硬，大脑嗡嗡的。
后面那些他都听不清了。
只觉得头疼的厉害，脑子里也一团乱麻。
“我什么时候改主意了？
三年前……难道不是移植的脑细胞吗？”
宋清波的声音沙哑的响起。
“当年是我宣布的程意安脑死亡。”
“可是手术很顺利，结束之后，程意安不是自己回去了吗？
怎么会死？”
10同事听到这里，脸色彻底凝重起来。
“宋哥，你没跟我开玩笑吧？”
“当年的手术证明还在呢，是江熙小姐派人说，是你的主意……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。
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。
宋清波当天连值班都顾不上了，交接给同事，一路开车朝着别墅狂奔。
他刚下车就朝着江熙的房间冲过去。
却发现人不在。
反倒是地下室传来动静。
江熙正让人抓住我的奶奶，逼着她张开嘴，强行往她嘴里灌东西。
“你这个老东西，居然敢咬我！”
江熙目眦欲裂，举起手掌就要朝着奶奶狠狠扇下去！
不要！
我飞快飘了过去，想要制止，想要帮奶奶挨那一巴掌。
可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。
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按住。
“哪个想死的……”江熙恶狠狠回头，却对上宋清波复杂的眼眸。
她顿时愣住，眼神也变得慌乱起来。
“……宋哥！”
“你…你怎么回来了？”
面对宋清波的时候，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，和刚刚那个欺负奶奶的，完全判若两人。
奶奶瑟缩着往后退，嘴里害怕的念叨着：“安安，救奶奶！”
“有人要打我，有人要欺负我……”宋清波没有回答，却冷冷甩开江熙的手。
转身越过她，轻轻将奶奶从地上扶起来。
11“奶奶，别怕，我是你的孙女婿。”
宋清波眼中带着愧疚，声音柔和。
他这才知道。
奶奶从一开始就没有骗他。
可是奶奶听到孙女婿，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却很快皱了眉头。
奶奶摇着头摆着手，“你这小伙子，你骗人！”
“我认得你，你就是那天突然闯进我家，来找安安的那个。
你才不是我孙女婿嘞！”
“我跟你说了很多遍，安安已经死了，已经死了……你这孩子偏不信啊！”
奶奶说着说着，又红了眼。
看到这一幕，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。
奶奶年轻的时候，爷爷就去世了。
她一个人把我爸拉扯大，却没想到爸妈在车祸中意外身亡。
她又把幼小的我费力养大。
本以为我嫁人后，她终于能轻松点了。
却不料，又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我死后这三年。
奶奶不知道是年纪大了，还是因我的死受了刺激，脑子经常会迷糊不清。
有时还会认错人。
譬如此刻，她怎么都不承认眼前的宋清波，就是她的孙女婿。
还笑嘻嘻的说，“我那个孙女婿啊，好多年前我见过他的。”
“安安和他站在一块，那叫一个郎才女貌，可真是太般配了，有他照顾安安，奶奶放心啊……”宋清波却忽然泣不成声。
他扑通跪在奶奶跟前。
“奶奶，对不起！”
“我没有照顾好安安……是我混蛋！”
12奶奶被哄了好久，才相信宋清波就是她的孙女婿。
她皱着眉头问宋清波，为什么这几年都不带着安安来看她？
可是转念一想，安安已经死了。
奶奶又哭又笑，嘴里念叨着安安。
最后被保姆带回去照顾了。
空当的客厅里，只剩下宋清波和江熙两个人，相对无言。
江熙转身要走，被宋清波伸手拽住。
“熙熙，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？”
江熙假装不知。
“宋哥，你在说什么？”
见江熙事到如今还在装傻，宋清波眼底酝酿着滔天的愤怒。
“三年前的脑细胞手术，是不是你动的手脚？”
“是不是你！
擅自把脑细胞换成了移植大脑，让程意安死在了那场手术中！”
宋清波几乎嘶吼出来。
吓得江熙双肩发颤，脸色煞白。
江熙见隐瞒不住了，便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。
她的表情像受惊的小鹿。
“宋哥，你为什么要这样质问我？”
“是意安姐她自己愿意把大脑捐给我的！”
宋清波手掌青筋暴起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江熙继续一本正经的扯谎。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！
三年前，程意安说自己不想活了，想用这种方式让你内疚，所以才提出主动捐给我大脑的。”
“我本来也不愿意的，可是你忘了，当时我得了脑癌，整个人状态都不好……意安姐非要把大脑捐给我，我也是没有办法的！”
说着她便嘤嘤哭起来。
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，“你要是后悔了，就挖开我的脑袋，把她的大脑拿走吧……”宋清波又怎么可能真的这样做。
沉默半天，宋清波失去了全部的力气，瘫倒在地上。
13之后的几天。
宋清波居然一病不起。
江熙好几次亲自下厨做了补汤，端去宋清波房间门口敲门。
“宋哥，你让我进去看看你吧。”
可是都遭到了拒绝。
保姆善意的过来提醒。
“江小姐，先生他说不想见任何人，只想自己休息。”
“这汤给我吧，您要不过会再来？”
可是江熙坚决不肯。
她甚至用起了苦肉计。
跪在外面，美其名曰“赎罪”。
“宋哥，不管我是不是无辜的，终究是用了意安姐的大脑。”
“你要是生气，要是责怪，你就怪我吧！”
“谁让我当时不争气，居然得了脑癌，现在又让你为难！”
“你要是还不想见我，我就收拾东西离开一段时间，让你好好休息……”她的苦肉计果然奏效。
几句带着哭腔的话还没说完，穿着睡衣的宋清波就打开了卧室门。
“进来吧。”
江熙偷偷翘起唇角，可那抹窃喜又很快转瞬即逝。
在一起这些年。
她有足够的把握，能够拿捏住宋清波。
宋清波苍白的脸上尽显病态，和从前的意气英发不同。
此刻他满面愁容，叹息着撂下了手机。
“我妈刚才又打来电话了。”
“她一直没见到意安，怎么都放心不下，现在已经坐着飞机朝这边赶来了。”
“熙熙，事到如今，我们跟她坦白吧。”
江熙脸上的惊喜都遮盖不住了。
她激动的起身，“宋阿姨真的要来吗？
她哪天能到啊？
我要不要提前做好准备，宋哥，你说我穿哪件衣服，宋阿姨更喜欢一些啊？”
宋清波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一脸兴奋的江熙。
“江熙。”
“你就这么想嫁给我，对吗？”
14“对啊！”
江熙听到宋清波的语气不对，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淡了下来。
“怎么，难道你现在不想娶我了吗？”
“当初我回国的时候，你喝醉了酒亲我的时候，可是你亲口答应的。”
“只要我愿意嫁给你，你就会娶我！”
“之前你之所以娶程意安，不过是因为宋阿姨喜欢她，你也把她当成我的替身而已，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？”
宋清波闭了闭眼。
这些话他当然没忘。
他头疼的是，不知道现在这烂摊子，该怎么跟宋母交待。
因为宋母很喜欢我。
五年前，江熙刚回国的时候，我就发现了宋清波和她暧昧的蛛丝马迹。
便在看望婆婆时，心酸又委婉的提出过，要不要选江熙做她的儿媳。
宋母当时冷笑着说：“都是千年的狐狸，她跟我玩什么聊斋，以为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吗？”
“安安，当年你还不认识我儿子，不知道江熙那个女人为什么出国，她就是看着我儿子出了车祸，以为摔断了腿成了残疾，才跑去国外的！”
“现在听说我儿子没事，一年比一年更好，将来还有可能继承宋氏集团，所以又吃回头草，一心想做豪门阔太太！”
我当时惊讶的望着宋母。
怎么都没想到，她没有亲眼见到这些。
却能把很多事看得比明镜还透彻。
宋母慈爱的握着我的手，语气柔和的说：“安安，你和她不一样，你心思单纯，人品又好，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，也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，那臭小子想离婚门都没有！”
当年也是因为宋母坚持只要我这个儿媳妇。
所以在我和宋清波婚姻名存实亡后。
选择了私底下分居，维持婚姻表面的决定。
却不料。
江熙的心思太急切了。
她根本不愿意忍，也不愿等。
只想着把我除之而后快，就没人阻拦她做豪门阔太太了。
却殊不知，属于她的别人夺不走。
不属于她的，无论她怎样费力筹谋策划，都终将与她擦肩而过。
15宋母来的那天，宋清波亲自开车去机场迎接。
却不料扑了个空。
宋母带着车队，一路上风风火火杀进了别墅。
一进门她就问。
“意安呢？”
宋清波刚想开口，宋母便咄咄问出口。
“她死了，是吗？”
宋清波一脸诧异，问她怎么知道的。
“你能请私家侦探，难道我就不能调查吗？”
宋母脸色很不好看。
她把那一摞私家侦探调查来的照片和资料，狠狠甩在宋清波脸上。
锐利的边角划出一道细细的血口子。
“宋清波，你简直就是胡闹！”
“为了一个曾经抛弃你的贱女人，居然让你老婆躺在手术台上，给她捐脑细胞！”
“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？
江熙那个女人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，凭什么她得了脑癌，就要回来找你！”
“你们两个人的破事，关我儿媳妇什么事？”
“她只不过是伤到了膝盖，去了趟医院，就被你们两个宣布脑死亡了！”
“宋清波你告诉我，安安她做错了什么？”
宋母望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人，霸道的气势形成降维打击。
而我却红了眼，感激的看向宋母。
没想到我死后。
居然还有人肯为我说句公道话。
16宋清波跪在地上，脸色惨白，声音中也满是懊悔和愧疚。
“妈，当年宣布安安脑死亡，不过是走做手术的正常流程。”
“脑细胞的移植是不被公开认可的，当时江熙得了脑癌，形势刻不容缓，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是这样……可是我没想到，安安她会死！”
宋清波无助的摇头，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了泪。
“妈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，我都计划好了，等移植完脑细胞，这一切都像没发生过。”
“我也给安安保证了，手术完会让她醒过来，我没想到，我只是没想到……”宋母冷笑着摇头。
“你没想到，你的好女友暗中动了手脚，非要置人于死地吧？”
她的目光冷冽，落在江熙身上，顿时把后者吓得身体轻颤。
“阿姨，不是我……啊！！”
江熙狡辩的话还没说出口。
就被宋母扬手狠狠扇了一巴掌。
“你这个贱人住口吧！”
“我让私家侦探全都调查清楚了，你居然还想撒谎骗人！”
“现在我之所以问你们，就是想让你们把实话交待出来，还安安一个公道。”
“就算是你们不说也没关系，我有的是办法，让你们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！”
宋母话音刚落。
身后便出现了好几个警察。
江熙和宋清波脸色彻底变了。
“妈！”
“宋阿姨！”
“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宋母一言不发，把手里那些证据交给了警察。
那些证据里，包含江熙故意买凶害人，雇人把我抛尸活埋的人证物证。
面对铁证如山，江熙彻底白了脸。
她对着警察跪地求饶。
“不是我，不是我的错！
都是他！”
江熙恶狠狠的指向宋清波，意图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他身上，把自己的过错推卸得一干二净。
17宋清波震惊的回头看她。
“江熙，你说这些话，不觉得昧良心吗？”
可是江熙却顾不了那么多了。
相比于嫁入豪门，她更珍惜自己的命，更在意自己的人生没有污点。
她冷笑道：“宋清波，当年那件事，本来就是你主张策划的！”
“是你提出测试程意安的脑细胞，结果显示匹配后，也是你想出来的办法，宣布她脑死亡，来给我移植脑细胞来治好我的脑癌！”
“警察就算是要抓，也要抓你！”
“我做错了什么！”
“我不过是雇了几个人，把程意安的遗体给处理掉了而已，这根本不值得警察跑一趟！”
宋清波这才看清江熙的真面目，苦笑着流出了泪。
宋母平静的望着他。
“现在，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和这个女人交往了吧？”
“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安安，她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。”
“像疯狗一样，只会撕咬你。”
“直到把你拖下地狱！”
江熙无论怎样辩解，面对宋母花心思找到的证据，她都无可推卸。
她当年雇人行凶，以及抛尸的行为。
早就构成了犯罪。
听说是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。
在进入监狱之前，宋母专门雇人以其人之道，还治其人之身。
当年她是怎样欺负我的。
也让那群人把她暴揍一顿。
18在我的忌日那天，宋母带着宋清波去我的坟墓前祭奠，给我烧了很多很多纸钱。
我飘在一旁。
看着宋母给我新建的坟墓，欣慰的笑了。
宋母一边给我烧纸，一遍心疼的抹泪。
要收我做干女儿。
可是宋清波却出声阻止。
“妈，你不能收意安做干女儿！
我们还没有离婚，她还是你儿媳妇！”
宋母含泪，毫不留情扇了他一巴掌。
“你这个混蛋，还好意思说！”
“这些年要不是你对不起安安，安安至于这样凄凉的死去吗？”
“她死后连个正儿八经的坟都没有，曝尸荒野，做鬼也只能做孤魂野鬼！”
我飘在一旁笑了。
宋母说的还真没错。
我确实做了三年的孤魂野鬼。
可我现在有坟了。
如果不是宋母思念我，及时出现帮我查清楚真相，又还给我一个公道。
或许我还要做更长时间的孤魂野鬼。
宋母抹着眼泪，责怪自己没有早点发现。
“安安，要是我这个婆婆对你多点关心，或许他们就不能这样欺负你了，我也能早点知道你出了事……”我只是摇头，却伸出手环抱住宋母。
虽然无法触碰到她。
但还是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无限感激。
“婆婆，我现在有了坟墓，可能很快就要去投胎了。”
“只是我奶奶，她年纪大了又一个人，我实在放心不下——你能帮我照顾她吗？”
我给宋母托了一个梦。
也会是最后一个梦。
19宋母果然答应了。
她第二天就把奶奶接到自己身边，帮我照顾奶奶。
还答应我帮她养老送终。
我终于可以放心去投胎了。
江熙被警察带走后，没过多久。
宋清波也被警察戴上了手铐。
他绝望而不可置信，最后一眼深深的看向宋母。
“妈，你知道你这样做，也会葬送我的前途吗？”
宋母红了眼，语气却坚决。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
“你是我儿子，做错了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，这也是我要给你上的最后一课。”
警察问宋清波还有没有什么要做的事。
宋清波来到了墓地看我。
他给我带了一堆我爱吃的零食，还给我求了一个转世平安符。
“安安，你去投胎的时候等等我。”
“下辈子再遇见我，给我个机会，让我给你赔罪好不好？”
我却摇了摇头。
不，宋清波。
如果真有下辈子，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。
祝你和你的白月光江熙，恩爱一生，白头到老。
人生中再也，无我。
完结
